聽歌吃牛排
/林怡種
朋友堅持要請我吃午飯,盛情難却,也只好跟他一起上計程車了。
離開南京東路後,車子便在大街、小巷上鑽來鑽去,不曉得朋友到底要請我吃什麼,幹嘛要跑那麼遠的路,停車之後,原來是到了林森北路一家叫「富麗華」的西餐廳。
踏著鋪地毯的樓梯上二樓,幽暗的燈光下,一片黑壓壓的幌動人頭,中國人真的是一個吃的民族,不管是路邊的麵攤、館子,或豪華的餐廳,只要是做吃的生意,莫不門庭若市,怪不得有人說,台灣一年就要吃掉一條南、北高速公路,像眼前的這家西餐廳,布置得這麼富麗堂皇,還有歌星在駐唱,消費一定不低,但生意還是那樣好,這不完全是奢侈浪費的壞現象,依個人的觀點,這是民生主義在台灣實行成功的最好證明,大家有飯吃,而且吃得好,吃得有情調!
我們上樓之後,女服務生帶我們找位子,甫座定,另外的服務生在每個人前面擺上大大小小的刀插。小時候,我用筷子吃地瓜,長大後也用筷子吃大米飯,面對這麼一推刀插,開始有點緊張,真怕不會使用將鬧笑話!
這個時候,舞台上的歌唱節目開始了,小型的樂隊鐘鼓齊鳴,主持人穿著一身金光閃閃的晚禮服出來了,先是一陣歡迎的開場白,然後,唱一首優雅的「幸福永遠在身邊」,再唱鄧麗君的「何日君再來」,最後唱月亮歌后李佩菁的「我愛月亮」,一口氣唱了三首歌,每唱完一首歌,觀眾均報以熱烈地掌聲。
演唱者鞠躬下台之後,樂隊也跟著歇息,僅剩鋼琴在彈奏著輕鬆、緩慢的曲子,伴著銀幕上跳躍的廣告投影,不一會兒,樓下匆匆上來一個提手提箱的小姐,魚貫地進入後台化妝室,很顯然地是趕來獻唱的女歌手,很快地便換出一套淺綠色的禮服,氣尚未喘直,便啟動朱唇,唱了一首國語歌曲,歌名叫什麼,我沒聽清楚,好像是條新歌,接著用台語唱了一首悲悽的「為了十萬元」,唱得聲淚俱下,好不感人,觀眾鼓掌之後,她接著用日語唱了一首「蘋果花之歌」,在金門生長了二十幾年,我從來沒有聽過日本歌,乍聽之下,有點像「鴨子雷聲」的感覺。尤其,最近新聞界廣泛地報導日本文部省篡改侵華史實,引發海外華人同聲討伐,昨天在台北市區還看到計程車貼著拒載日本人的紅色標語,而這位女歌手難道她不看報紙,不知道海內外華人正提出嚴正的抗議嗎?
她邊唱著,觀眾顯得冷漠以對,似乎是一種無言的抗議。終於唱完了,再也沒有人給她掌聲,趕緊躲進後台,這時,主持人又出來了,立即有一位中年婦人走上台:
──請為我們唱一首「中華民國頌」!
──好的!謝謝您!
只見主持人手一揮,旁邊的樂隊響起前奏曲,當她唱到中華民國!中華民國!千秋萬世,直到永遠!觀眾馬上報以熱烈地掌聲,久久不絕於耳。
節目還未演完,我們已下樓,這一頓午飯,令我難忘的,不是朋友盛情請我的牛排滋味,而是同胞愛國的熱誠,令我感動不已!(一九八一年九月三十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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