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牛肉說起
／林怡種
這一陣子，生活圈的幾位摯友，相繼宣布「戒吃牛肉」，令人錯愕不已；以前，他們算是標準的「饕客」，每隔一段時間，總要相偕上館子，吃客牛排、喝碗牛肉麵湯，甚至享受一頓全牛大餐。
老實說，我不是素食主義者，在飲食方面，堪稱是個道地的「肉食族」，喜歡吃「一團和氣」的紅燒蹄膀，更愛鮮嫩的「東坡肉」；生活之中，大有「無竹使人俗，無肉使人瘦」的感覺，惟獨愛犬被人偷了宰殺祭五臟廟之後，十餘年來聞到「香肉」會噁心，除此之外，似乎百無禁忌，因此，有人邀我上牛排館，從無避諱；餐桌上出現牛肉，自是當仁不讓。當然，孩提時，長輩曾一再耳提面命，要求不能吃牛肉，否則，說什麼會像牛一樣笨啦、功課會考不及格啦等等，不一而足。
誠然，中國以農立國，五千多年來，牛幫炎黃子孫拉犁耕田，讓五穀豐登，孕育華夏民族。而我們的老祖先，代代縱橫阡陌，從晨曦初露到黃昏夕照，耕牛如影隨形，彷彿就是農家的一員，尤其，耕牛走過春夏秋冬，翻土耙地，汗水滋潤的青禾，人們擷取甜美的果實，卻讓牠吃無用的莖葉和糟糠，怪不得很多老農看到年青人大口吃牛肉，都不甘心地直呼殘忍，大加指責忘本。
其實，認真說起來，吃不吃牛肉，這是觀念問題，就像回教徒不吃豬肉，印度人不吃牛肉，甚且連馬路上的牛糞也視為聖品，實在不足以大驚小怪。若說吃牛肉很殘忍，吃豬肉豈不同樣是殺生，何況，環境變遷，耕耘機代替牛隻，人們養牛不再只為了幫助農事，而是一種企業化的畜牧經營，養牛和養豬並沒有什麼不同。
然而，摯友告訴我，他戒吃牛肉的理由很單純，絕不是貪圖榮華富貴，祈求長命百壽，而是每當假日返回鄉下，觸目屋頹田荒，年輕人紛紛遠走他鄉，守在家園的父老，逐漸凋零老去，兒時農村繁忙的情景不復尋覓，甚至想一睹耕牛的芳蹤而不可得。
過去，金門沒有車子，用騾用馬馱運東西，家家養馬，農村處處馬蹄聲響，而今，何處覓馬蹤﹖金門參訪大門洞開之後，蜂擁的觀光客，除了讓航空機位一票難求，更使金酒奇貨可居，相信，金門的黃牛肉也是他們的最愛，不遠的一天，牛隻會被趕盡殺絕；腳踏實地，默默耕耘的「耕牛精神」，將在我們這個島上消失。
摯友們有先見之明，戒之在先，看來，我還猶豫什麼呢﹖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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