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塵局外
／林怡種
每次上台北，行程之中轉車、換車，大抵都要經過火車站，也因此，難免要走天橋或地下道；儘管腳步匆匆，卻常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在那兒賣口香糖的殘障同胞，以及席地而睡的流浪漢；因為，那情那景，幾十年來不曾在金門出現過，將來，恐怕也鮮有那樣的畫面。
老實說，台北火車站附近的天橋及地下道，人潮真如過江之鯽，各種膚色的俊男美女摩肩接踵，奇裝異服應有盡有，令人目不暇給，一個來自外島的旅人走在其中，只要眼睛閒著沒事，盡可遊目聘懷看盡人生百態，保證不犯法、且是一種最廉價的享受。可惜，我似乎天生就是個大笨蛋，滿街養眼的美女不去欣賞，偏偏讓斷肢殘腳和渾身污垢的同胞，像磁鐵般地吸引目光，震撼心靈。
或許，這就是所謂的鄉巴佬進城－－少見多怪，平常在金門看不到的，想仔細的瞧瞧。其實，與其說是好奇心的驅使，倒不如說是惻隱之心的使然，因為，每一次踏入滾滾紅塵的大都會，才猛然發現生活大不易，而喪失謀生能力的殘障同胞，他們頂著大太陽，任風吹、任雨淋，不斷地向路人點頭售口香糖，賺取微薄的價差維生，那份自食其力的精神、不向命運低頭的勇氣，如何不令人打從心底佩服，無不趕緊掏出一個銅板買下一條口香糖，雖然，沒有放進口裡咀嚼，握在手中也備覺溫馨。
反觀一些四肢健全的流浪漢，蓬頭垢面、滿身污泥，一張報紙蓋在身上，就能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呼呼大睡，儘管他們淡泊名利，與世無爭的心境令人欣慕，可是，「一枝草，一點露，天無絕人之路！」何況，「台灣錢淹腳目」，到處工廠找不到工人，大陸同胞及外勞冒著生命危險都想來打工，堂堂五尺男子漢，不能以國家興亡為己任，竟潦倒到露宿街頭，比諸賣口香糖的殘障同胞，他們的際遇實在可憐太多了。
有人說：「人生如棋局，不著者便是高手；一身似瓦甕，打破了才見真空！」從滾滾紅塵的台北回來已經好幾天了，偶而聽人談起人事調遷，宦海浮沈，腦海裡即又浮現台北天橋、以及地下道的殘障同胞與流浪漢，他們不求高官厚祿、不求華屋美食，切切實實屬於不憂不懼的紅塵局外人，只是，他們的生活境界，是否正是不著棋局的高手，恐怕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明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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